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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财年代 第五十九章:大损形象

般 若

2021-05-08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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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损形象

 从派出所出来慢慢儿踱回家,天色都已经黑定了,冬日的寒气,也一阵阵紧逼上来。何老板,遭受的打击太大,肚里又饿,也打不起精神来开铺子做生意了,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些来吃下去,又灌了两杯酒,就脚下踉跄着爬上楼,到自己的窝里去睡觉。在下面收藏室里去睡了三个多月,如今又回到楼上来住,他恍然有一种如梦的感觉。回想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一个稀奇古怪的梦魇。自己一个足智多谋事业有成的老板,竟然糊里糊涂,被卫人杰这么个下三滥的东西给骗了,多么奇怪又多么可笑啊!如今弄来赔了夫人又折财,生四个儿子来接班的美梦也闹成了天大的笑话,何老板自己想想都觉得荒唐.。

次日一早醒来,随便抹了一把脸就出门上了路,何老板想赶早去抢个先机,最好能将卫人杰从床上揪起来扭送到派出所。然而等他赶到双龙桥西边,到了卫人杰原先姘着的那个女人家里时,那女人正在那里又哭又叫又跳,说卫人杰这个天杀的,昨天夜里到她家里来蹭了一趟,就趁她不注意时,把她的两百块钱偷走了。见何老板又去找卫人杰,那女人索性大叫大喊着把何老板也臭骂了一顿,说卫人杰的狐朋狗友,都他妈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何老板含辱忍垢,灰溜溜出来,又到两个卫人杰可能出没的地方去寻觅了一遍,但均无结果。午后,肚子饿了,踅到光华街“老奶奶煮品店”里去吃了碗煮饵脍,然后懒洋洋顺着大街走回来。看来,要想抓到卫人杰,只有寄望于公安局了。

才转进新街街口,忽然就听见几声异常嘹亮的叫声,从远远的前方传来,那叫声就跟圆通山里的丹顶鹤鸣叫一般,激越而又高亢。何老板再往前走了十多步举目去看时,就见自己的店门前怎么围了一大群人,仿佛围在那里看街头杂耍的一样。再一细看,他看见了被人群包围着的一个伟岸身影,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吴妈妈,小美丽的母亲,正在那里向全世界宣泄她胸中的不平。

何老板身上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提起脚来就想朝后走。可是迟了,人群中一个眼尖的,已经看见了他,手指着这边高声喊道:

“瞧!那不是何老板吗?”

  所有的目光,立时就朝这边射过来。一个小混混,故意朝何老板招招手大声喊道:
“何老板!快来!有大买主上门了!”

如此一来,走不掉了,何老板只得硬起头皮,一步一步蹭回到自家门前。他往人群里瞟了一眼,立刻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有国营商店的瘦姑娘,粮店里的两个营业员,供销社门市上顶替老孙头职务的小孙,街后面的那位“排长”,以及对门蒋家的老奶奶,等等等等,像是所有熟悉的街坊都聚齐了。

他再定眼去看那位吴妈妈,只见她满面严霜,眼含盛怒,复仇的疯妇一样看着他,仿佛只等着拿杯水来,就能一口把他吞了。何老板心下顿时一虚,就觉两条小腿,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吴妈妈向前两步,进逼到何老板面前,双手一叉腰高分贝对着他的脑门喝问道:“你说,你两个畜生,为什么要糟蹋我囡?你今天要给老娘讲清楚!”

何老板,如同耳边打了两个炸雷,顿时被震得东西南北都闹不清了。定了好一会神,才鼓起勇气来解释说:“吴妈妈,你听我……”

可他刚一开口,那伟妇人便劈头一口啐道:“呸!你自己不屙泡稀屎照照,都老得像个千年的缩头乌龟了,还来叫我‘吴妈妈’。哪个是你的吴妈妈?”

妇人的嘲骂,引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何老板局促之间,更感到了今天处境的不妙。想了一想后,他勉强替自己辩解道:“我跟你说,我确确实实,没、没有错待过你家姑娘,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她就明······?

那吴妈妈不等他说完,就又厉声打断他道:“你没有?你是好人?我要是不问她,我咋会知道?我囡说了,你一天怪里古董跟她讲些,还偷偷摸摸捏她的屁股。有没有?你这个老畜生!老杂毛!老挨刀!”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阵哄笑,跟着就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国营商店的瘦姑娘,脸一红,低下头走了。

何老板脸上被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干脆不吭声了。那位吴妈妈却盛怒难消,不依不饶。她伸手推了何老板一个踉跄道:“你说!你把你那个流氓兄弟藏到哪里去了?你今天不把他交出来,饶不了你!”

何老板苦起脸呼冤道:“何天!我怎么会藏他呀?这个下三滥的贼,我放在柜子里的钱都被他偷走两千多,我也是个受害者啊!”

吴妈妈冷笑一声叱道:“少演戏!少跟我玩障眼法!他是你的肺腑兄弟,跟你穿的是一条裤子。和尚跑了菩萨在,老娘今天逮住一个算一个!”

吴妈妈嘴里才这样说着,同时两手就疾探而出,封住了何老板的衣领。何老板的耳朵,于是立刻就被罩在了高音喇叭下面,被震得耳膜欲裂,头脑发麻。情急之下,他拼尽全力往后退,那妇人却以为他是想挣脱了逃跑,因此更紧地抓牢了他。两人用力一拉一扯之际,何老板恰好踩到个小圆石头,脚下一崴,身子便向后倾倒。他这一倒不打紧,却带动了那一座肉山,也就跟着倾倒下来,于是转瞬之间,何老板就整个儿被压在了肉山底下,只留下了两只脚两只手,露在外面不住扑沓。

这位吴妈妈的体重,少说也在两百来斤,整个压到何老板的身上,已大大超过了何老板的承受能力,更何况,他的面部又正好被吴妈妈那一副巨大的胸脯盖住了,令他无法正常呼吸。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十几秒钟,何老板就感到双肺窒息,眼球欲裂,心中生出了马上就可能死亡的恐惧。他于是拼命挣扎,想掀开身上的大山,但任他怎样用力,都只是徒劳。

吴妈妈此时也万分惶恐,大街上把个男人压在身子底下,而且姿势又如此难堪,直把她羞得无地自容,因此她也急于想挣扎起来,但她的体重毕竟过大,想靠着自己爬起来谈何容易?而且,她越是用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越对身下的何老板加重了挤压。

何老板,痛楚极了,恐惧极了。他奋力把头侧过来,让面部逃出那一副巨大胸脯的遮盖。吸进一口空气之后,一种急于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竭尽全力向外界发出了一声惨烈的求救呼号:

“救命啊!”

围观的人群中,立即发出一阵哄笑,接着就是一阵持续的议论与喧哗。有的人乐得跺脚,拍巴掌;有的则指着在肉山下挣扎的何老板连声惊呼:“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也有人喊:“拉一下拉一下,小心挨压死掉!”但立刻就有人反对说:“不用拉不用拉!那么暖和的肉被窝,让他多焐一下!”

眼看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就快不行了,就快死了,何老板拼尽全力,又喊出来一声:“救命啊!”

这一声呼喊的力度,明显比先前减弱了许多,看起来,他是真的挺不住了。幸而就在这时,一条汉子排开众人从外面挤了进来,同时厉声喝道:

“让开让开!人要压死了都不拉一下,只晓得看热闹!”

这汉子原来就是四川人罗老二。他刚从街后面转出来,就听见人丛中有人惨巴巴地呼喊救命,踮起脚往里面一看,就见一个大胖婆娘,身子底下压住个不知什么人,只露出两只脚乱蹬。他心知不妙,便吼一声排开众人挤了进来。

罗老二挤进人丛,便急忙佝下身子,去抓住妇人的两臂往上拉。但用力拉了几下之后他才发现,这妇人的吨位,竟比他在火车北站搬运的那种大米包沉得多,他根本将她拽不起来。情急之下,他回过头寻找帮手,恰好,一眼就看见了那位蓬头垢面的“排长”,也站在人丛里看热闹。他于是高声命令道:

“排长!过来!”

“排长”过来了,罗老二让他拽住妇人的另一只膀子,然后他喊:“一、二、三、起!”两人同时往上用力,那一座倾倒的大山,才终于重新立了起来。只见妇人吁吁喘着,脸和颈项涨得通红。再看下面被压的那一位时,罗老二大吃一惊道:

“哎呀!怎么是何老板?是啷个搞起的?你咋会被她压在下面?”

何老板,身上陡然被卸去了重压,解除了性命之忧,一时间只觉精疲力竭,浑身瘫软,躺在地上闭了眼睛不说话。罗老二上前把他扶了坐起来问他道:

“何老板,压坏没有?要不要上医院?”

何老板仍旧不吭声,只摇了摇头。罗老二把他扶了站起来,然后就回过头呵斥一旁站着的吴妈妈道:“你一个女人家,把个大男人压在街心头,成啥子体统唦!”

站在对面街沿上看热闹的蒋家老奶奶,立即就尖声应和道:“是啊,我活七十多岁了,也冇见过一个女人家会把男人压倒在大街上,压得杀猪样的叫,成什么话嘛!”

那位吴妈妈,本来已是又羞又气,听了这些话,更觉万分委屈,无地自容,于是两手捂住脸就呜呜地哭起来。这却惹恼了人丛中一个小婆娘,也就是那位何老板永远都甩不掉的冤家对头。她高声冲罗老二喊道:

“老四川,你莫乱喷人家!她是在这家铺子里面帮工那个胖姑娘的妈;她家姑娘受了这家老板的欺负,她来找他家讨说法。”

罗老二这才省悟过来,改了口气道:“既是来讨说法么,那就进去说,进去说,莫在大街上拦了人家过路。说不拢嘛还有公安局唦,何必要打架?”

何老板这时也缓过神来了,掏出钥匙来开了店门。罗老二于是把吴妈妈劝进店里,并勇于自任地充当起了两下的调停人。围观的众人见当事人都进了铺子,准备和谈,便兴味大减,陆陆续续地就都散了。

罗老二搬个凳子让吴妈妈坐了,向她问起事情的原委。吴妈妈于是一壁抹着鼻涕眼泪,一壁诉说了她的委曲。何老板这才得知,今天上午这妇人陪她的女儿去了医院,经过检查化验后,医生作出诊断说,小美丽确实已经怀孕了!

何老板听了,又一次被气得六神暴跳。他顿足揎拳大骂,把卫人杰家十八代祖宗,通通操了一遍过来。接着,他把卫人杰如何偷了他一千六百多块钱逃跑,他如何到派出所报了案,种种情形,也告诉了吴妈妈。这样一来,那妇人也就渐渐信了,开始把她全部的愤怒,都转移到了卫人杰身上,并表示也要到公安局去告卫人杰一状。

吴妈妈走后,何老板诚恳地向罗老二道了谢,感谢他从中劝解,并殷勤地又向他递上一支烟。罗老二接过烟往耳朵背后一夹,称家里还有事,告辞走了。何老板关了店门,这才感到浑身乏力,前胸后背,痛楚难当。他踉跄着摸到收藏室里面,在那张小床上和衣躺下,胡乱拽过被子来盖上,渐渐就感到有一种持续的眩晕,如潮水般袭来,人仿佛就要虚脱了一般,然后迷迷糊糊,他就沉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长久,就跟死过去了的一样,直到第二天天都大亮了,才一头醒过来。一动身子,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伸手四处一摸,处处都有肿块。如此严重的症状,简直就跟云南人俗话所说的:“癞蛤蟆挨牛踩着,周身都是伤啊!”

忽然记起床脚下,还放着一瓶往年泡下的风湿跌打药酒;那时只说泡了备用,不想今朝果然派上了用场。他忍住疼痛,艰难地从床下寻出了那一瓶药酒,又翻找出两绺旧纱布来,蘸着药酒,照身上的瘀青处和肿胀处揉擦,自己为自己疗伤。

四肢和胸前的伤,何老板自己倒还容易对付,后背的伤,却有点儿鞭长莫及,让他很犯了难。而在昨天的冲突中,背部又恰好被压在凹凸不平的街面上反复摩擦,因此成了重灾区,伤情最为严重,最需要抓紧治疗。该怎么办呢?寻思一阵,终于被他想出了妙招,他找来一把火钳,夹住蘸了药酒的纱布,从肩头上够过去,慢慢揉擦。

一边替自己疗伤,何老板禁不住又想起了昨天店铺前面发生的一幕。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老婆娘压倒在地上,并且当着那么多的人,弄得连救命都喊出来,真是丢尽了颜面啊!想当年就在这同一个地方,自己挑战宋婆娘家两口子时,是何等的无畏!何等的勇武!也就是那一战之后,才在这新街一带,树立起了自己的高大形象。然而经昨天这么一折腾,自己高大的形象,肯定是彻底倒塌了,崩溃了!一般人常说一句话,叫做“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可自己这一下呢,却正好相反,成了“从哪里站起来,也从哪里倒下去。”如此的结局,真是无论如何料想不到,这才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样唏嘘感叹了一阵之后,何老板开始强烈地思念起自己的老婆来了。他想,如果赵桂花现在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还用得着使火钳来擦药酒疗伤吗?再说了,如果有她在,自己也就根本不会引狼入室,把卫人杰这个滑贼弄进店里来住啊!至于小美丽什么的,就更不会来到这个家里,那样的话,又怎么会招来昨天那样的一场灾难呢?

  赵桂花如今怎么样了呢?回后家去三个多月了,应该还好吧?由于老赵家的豆腐生意越做越大,小翠早就没有挑起桶沿街卖水豆腐了,一年前就到西站农贸市场设点销售去了,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人来这里透露过赵桂花的消息。看来,自己必须亲自跑老赵家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去把赵桂花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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