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悬崖、研发黑洞、成本铁幕，跨国公司会对自身的组织架构进行重大调整，简单来说都是基于这样三个因素。但是集体变动的原因，还是这样简单吗？

先来看一些现实的场景：11月25日，诺华官宣两轮裁员，全球层面计划在瑞士总部裁减多达550个岗位；而在中国区，县域团队将整体调整，据悉涉及员工约500人。更早之前，11月18日，默沙东宣布其全球总部Rahway基地裁减204名员工。11月14日，赛诺菲表示将对今年6月收购的罕见病疗法公司Blueprint Medicines人员进行优化。11月12日，拜耳首席执行官比尔·安德森表示，第三季度公司员工数量减少1054人，环比降幅1%，未来员工数量还会继续下降。2025，一众跨国药企进入“瘦身”之年。

据Fierce Biotech裁员追踪数据：2025年前三季度全球生物制药行业共190轮裁员，逼近2024年全年192轮的总量。全球裁员下，跨国药企中国区暗流涌动。

大裁员背景下，从数据来看，进入2025年前三季度，MNC"优等生"阵营动荡，阿斯利康、默沙东、礼来、诺和诺德、诺华、赛诺菲6家MNC中国区增速均低于全球。整体来看，中国区裁员成熟药的退场是最大因素之一。细看之下，各自战略均有不同。

01、全球裁员潮较去年增加31%

从裁员人数来看，据BioSpace统计：仅2025上半年，全球130家生物制药企业就裁员了13470人，比去年同期增长31%。进入下半年，诺和诺德计划裁员9000人，默沙东裁员6000人，单次裁员规模均远超2024年。

从裁员涉及领域来看，2025年，裁员”主力军“在细胞疗法领域。

2025年6月，BioNTech宣布重大战略调整，将停止在马里兰州的细胞疗法生产，并裁员63人。7月，胞治疗明星企业Century Therapeutics宣布裁员50%，涉及72名员工。8月，初创公司Arena宣布裁员约30%，涉及22名员工，并明确表示将大幅削减细胞与基因疗法的投入。9月，细胞疗法公司Arsenal Biosciences宣布裁员50%、同月细胞疗法公司Innate Pharma裁员30%，包括其首席科学官，并降低NK细胞疗法优先级。10月21日，比利时制药公司Galapagos宣布：因出售细胞治疗业务的尝试未果，将逐步关停该业务板块，寻求转型。此次业务调整将将导致全球约365名员工失业，波及美国、欧洲和中国地区。

比起初创与中型公司，大型跨国药企在细胞治疗领域的裁员或许更具风向标。10月10日，诺和诺德宣布：全面终止细胞治疗领域的研发工作，覆盖糖尿病、帕金森、慢性心衰等所有在研项目，还导致近250名员工失业。10月1日，武田制药宣布：退出细胞疗法领域，有137名员工面临失业。2月，辉瑞宣布停止B型血友病基因疗法Beqvez的研发和商业化进程，随着Beqvez退出市场，辉瑞目前已没有处于商业或临床阶段的细胞基因疗法管线，相应细胞疗法职位裁撤。

一众跨国药企如此选择并不难理解。

第一，研发成本与回报失衡。武田近10年来的细胞疗法“账本”，击碎了整个行业的故事叙事逻辑：公司已确认580亿日元（约合3.94亿美元）的减值损失。

第二，商业化难题。医疗体系与支付限制也成了CAR-T商业化的枷锁。单次治疗费用高达30万至50万美元，远超全球多数医保体系的承受力，并且随着双抗技术的突破，在众多治疗场景下已经成为CAR-T的竞争对手。

此外，2025年裁员的背后更多伴随组织架构重组。

拜耳今年第一季度就裁员2000人，以推动业务重组。诺和诺德则在6月将中国DBD胰岛素组和肥胖事业部合并。10月1日开始，礼来中国免疫事业部和抗肿瘤事业部合并。12月1日前，丹麦灵北制药将退出全球27个市场（中国市场保留）。葛兰素史克整合了新兴市场和大中华和洲际区域两大区域。

02、三重压力叠加

细看之下，2025年，MNC裁员背后无外乎3个原因。

第一，专利悬崖是最直接的挑战！

据统计：大药企有超过1000亿美元的产品将在2030年前面临专利到期问题。

诺华今年已经裁员3次。2025年7月，诺华营收第一的Entresto（沙库巴曲缬沙坦）核心专利于7月到期，2025年Q3营收开始出现下滑（同比-1%），诺华随后宣布计划在新泽西州裁员427人，未来聚焦siRNA降脂药等新产品。

默沙东3次裁员的背后直指Keytruda（K药，帕博利珠单抗）和HPV疫苗这两大明星单品。默沙东K药2028专利到期，目前增速明显放缓，2025年仅个位数增长（2025前三季度同比+8%）。一旦K药专利到期，默沙东全球肯定还会进一步裁员。为此，2025年7月默沙东启动了一项多年期优化计划，预期每年省下30亿美元成本，随后全球范围内裁减约6000名员工，约占全球员工总数的8%。

BMS今年裁员多次，专利到期挑战更为严峻，核心品种都集中在2025–2028年迎来专利悬崖：伊匹木单抗（Yervoy，2025年到期）、阿哌沙班（Eliquis，2026年到期）、阿巴西普（Orencia、2026年到期）、纳武利尤单抗（Opdivo，2028 年到期）。压力同步聚集下，年初，BMS就宣布2025年底前节省15亿美元。这项计划预计将影响约2200名员工，其中三分之二的节省将来自研发部门。5月，BMS又宣布新泽西州裁员110个职位、劳伦斯维尔园区裁员516人，单单新泽西州就裁员数千人。

当然了面临专利到期压力的还有强生自免药物Stelara（2023年9月到期，仿制药2025年开始上市）、拜耳抗凝药Xarelto（2025年2月到期）、辉瑞肿瘤药物 Ibrance（2027年到期）、抗凝血药物Eliquis（2028年到期）等。

第二，研发回报率下降。

据Drug Discovery Today通过对全球16家头部药企在2001-2020年间的研发投入、产出和成果分析显示：16家药企中有7家企业的研发生产力为负值，并且16家企业平均每家企业每年研发投入44亿美元，每年推出0.78款新药；2001-2020年间，每款新分子实体（NME）的平均研发成本达到61.6亿美元，远远超出市场印象中的“十亿美元”。

即使如此大的研发投入下，回报率下降严重。Fierce Pharma数据显示：跨国药企的研发回报率却从2010年的10.1%降至2023年的1.2%。因此，裁员或者砍管线，都是必然的。

第三，成本管控。

走进2025年，裁员背后，MNC似乎都都认为“节流”比“开源”更有用。

2025年，辉瑞下调销售、一般及行政费用（SG&A）费用2亿美元（从133-143亿美元下调至131-141亿美元）、和研发费用下调3亿美元。公司预计到2025年底实现45亿美元净成本节约，到2027年底累计节约77亿美元。BMS直接宣布2025年底前实现15亿美元年化节约，单单2025年第三季度，运营费用同比下降约1亿美元。诺和诺德更是在裁员后将2025年全年经营利润增速指引从10%–16%下调到4%–10%，这已经是其今年以来第N次下调业绩指引了。

03、中国区暗流下的新博弈

这场全球“裁员潮”中，中国区无疑是最重要的看点。

11月25日，市场传出消息，诺华中国区县域团队将整体解散，最后工作日定为12月31日，这意味着诺华布局5年的“县域模式大改革”。此次，裁员范围涉及总监、大区经理等全层级岗位，总人数高达500人。

11月19日，赛诺菲三款疫苗业务调整，带来了小范围的裁员。

更早之前，9月诺和诺德全球裁员9000的情况下，中国区波及约300人左右。近日，诺和诺德中国宣布将于2026年1月1日起启动新一轮组织架构调整，涉及新兴事业部、肥胖症与糖尿病事业部以及商务及零售事业部三大核心业务单元，届时也将有不小的人员流动。当然还有7月份，默沙东宣布中国区可能裁员约400人。

而在大裁员背景下，MNC在中国区格局正在悄然“改变”。

2025前三季度，阿斯利康以52.79亿美元，5%的增长成为2025上半年中国区营收“榜一”。曾经的“榜一”默沙东下滑68%，中国区营收仅有14.52亿美元。

那些的MNC"优等生"阵营动荡，回望5年前，阿斯利康、默沙东、礼来、诺和诺德、诺华、赛诺菲6家MNC中国区营收增速高于全球增速，中国区成为核心驱动力量。进入2025年前三季度，目前6家MNC中国区增速均低于全球。

整体来看，业绩、裁员的背后，成熟药的退场是最大因素之一。默沙东HPV疫苗因需求疲软暂停供应，中国区营收暴跌68%，赛诺菲波立达则是直接退出中国市场，中国区营收下滑8.9%。

这也演变成一个常见的场景：具备完善运营体系的成熟产品，利润空间显著收窄。正是这种变化，让MNC重新明晰中国战略及定位。在陆续披露的财报中，可以明显观察到，MNC几乎均在反复强调加快推动创新研发，以及中国创新药上市速度，但是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细分来看，裁员背后MNC战略略有不同。阿斯利康历经多次，将成熟药与创新药通过事业部划分实现资源聚焦，这也带来了人员变动较大，但是从结果来看“打法”奏效。BMS大胆NewCo，成立独立的自勉公司，虽未公布中国区数据，但这种方式给予本土自免研发最大的灵活性和自主性。当然面对中国区下滑，默沙东探索“中国区+1"策略，默沙东将印度员工从1800扩招到2700名，同时，默沙东也在海德拉巴设立一个新的技术中心。

此外，2025年，MNC加快了在中国BD的步伐，一方面表现了MNC对中国创新研发、全球竞争力管线的认可。另一方面，背后折射出MNC寻找下一款重磅药物的焦虑。从交易管线的类型来看，交易资产的重点依旧集中在ADC领域！同时，自免与代谢疾病交易数量占比也逐渐攀升，从2023年的18%提升至2025年的32%，GPL-1成为热门赛道：豪森药业的GLP-1双靶点药物，以20.1亿美元的价格牵手再生元，联邦制药的GLP-1三靶点药物，则以20亿美元的价格牵手诺和诺德。

不论如何，裁员的“水面之下”，MNC中国区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