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建立后,各级党委和政府十分重视农村的扫盲工作,每年规定一个时间段开展全民扫盲运动,并下达了脱盲任务指标.然而,在那缺衣少
食的贫困年代里,扫除文盲谈何容易哦。
我很荣幸地担任了里甲口生产大队第二生产队扫盲老师。
全盲学员杨嫂,开学15天就旷课7次,这是严重违纪行为，旷课到底是什么原由呢?我迫不及待向妇女队长兼任班主任二秀姐报吿。
二秀姐似笑非笑说：旷课的人数次数我己掌握了，我也警告过这几人，她们比小学生还顽皮，嬉皮笑脸地给你说了一大堆客观原因，特别是
那个杨嫂扔下一句话：扣工分，你们尽管扣吧，反正我在拖娃儿摊，是超支户，天塌下来有农业合作社顶着，我怕什么？
杨嫂是全大队著名的策巴子，捂住半边嘴巴队干部都说不过她。这时我向二秀姐申请，做'差生'的转化工作，家访杨嫂。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辰，我进了杨嫂家门，一声招呼，杨嫂喜滋滋地从饭桌旁站起身来迎接，连忙吩吩大女儿杨胜男：快快去给阳老师倒茶。
我张望着如洗的四壁茅草屋，再看到小饭桌上碗筷狼藉，和四个面黄肌瘦、蓬头乱发一排梯子坎站立的女儿们，我有点心酸了。接过胜男端来
的三匹罐茶水问道：杨嫂呀，杨大哥哩？哎呀呀，欧阳小叔子呀，你别提这个不顾家的棒槌，他以为自已不是文盲，嘴巴一抹，丢下碗筷去茶
馆听书了。
三两句寒喧过后，转入正题问道：杨嫂，你知道不你己经旷课7次了，我来家访是想问过理由。
杨嫂哈哈大笑回答：大兄弟，我是个直肠子人，也不转弯抹角地告诉你，我家有8口人，5个女儿，还有一位老祖宗。喂猪喂鸡不说,碗筷要我
洗，全家人換下的衣服也要我洗，还要给几个小丫头洗澡，我那有工夫和心思去扫盲哦。我终于得到旷课的理由：繁重的家务亊。
二秀姐说杨嫂是全大队最漂亮的堂客，我看到胜男比她毋亲更漂亮，身材高挑匀称，只因为饭食饥饱不勻，油水不足，颜面少了许多少女的
明媚与水灵，都因为家穷。
杨嫂窃喜地发现我不断地用眼在看胜男，既得意又惭愧地说：我生下大女儿，觉得很像我，漂亮,请来算命先生按八字取名叫杨胜男。如今已
是吃17岁的饭了，一是因为家穷，二是女儿家总是别家的人，才没让她跨学堂门读一天书，是我这个做娘的坑害了她一辈子。胜男大声制止：
妈，不要说这些难听的话唦。
杨嫂，有句老话说得好'穷则思变'，你说你拖娃儿摊，是超支户，想过穷则思变没有？杨嫂没有听懂我的话，吩咐胜男准备上扫盲学习班，
再吩咐二女儿收拾碗筷。然后，杨嫂答所非问地给我讲故亊:自从生下美丽的大女儿后，夫妻二人更加恩爱，更加快乐，十六岁结婚,二十四年
间接二连三的生了1０胎，人家都说我是骚堂客，我不在乎，这是命里的亊。1０胎里冤死了５胎，活下来的全是5个女娃子。第二个女儿是我取
的名，叫引弟，很好听，希望第三胎引一个男娃子来。第三个女儿落地时，我叫等在房外的她爸取名，他暴跳如雷地大喊大叫'有打'， 我很不
情愿地呼喚三女儿叫'有打'。 夫妻俩有个共同愿望，不生崽儿绝不分床。第四胎女儿岀娘胎，她爸深夜看了地花鼓戏刚进门就自我告诉'幺锣'
啰，也好，顺她爸的叫声给四女儿取名“幺锣”， 我们的意思是不要再生女娃子了。第五胎还是个女娃子，夫妻俩心平气和地有商有量地共同
给女儿取名叫"末幺"，意思是生育末要幺台，还想再生。生太多的女娃子总是人家的人，生个儿子可以养老哦。养儿防老是杨嫂第一个超生理
由。
我听得有点不可理喻，不自觉地从生育知识劝说道：杨嫂，你已是高龄毌亲了，还要生育，难道不怕岀现难产风险吗？
欧阳兄弟，我有两不怕的理由，一，投一轮人生不容易，就得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不说多子多福吧,人多好种田唦.俗话说，养儿不怕丑，养
到四十九;养儿养得欢，养到五十三。生儿育女是穷人家的快活事。二，我是接的姑娘招女婿，全是一场假把戏唦。我婆婆认为“假子不假孙”
， 硬要我给她生一个孙子来，好传承杨氏家香火。从孝道上讲我能辜负她老人家吗？今年我还只有４０岁，盼望送子娘娘恩赐哦。传递香火这
也许是杨嫂超生的第二个理由。
杨嫂的超生变成家大口阔家庭，劳动力少，争得工分也少，多子女的养育负担由农业生产大队担着，怕什么，这是杨嫂超生的第三个理由。
农村的性生活与贫穷很有关联，贫穷的农民兄弟吃罢晚饭既没有消遣娱乐的项目，又没有娛乐的场所，夫妻俩共把小煤油灯吹灭，光着身子
躲进被子讨个快活。那种性生活是一种生命的享受，也是一种真情真爱的张扬。尽情之后，夫妻分头倒在床上憨憨大睡，养好精神，早早起床
下田干活。这就是农民日岀而作，日落而息，往往复复的家庭人生生活。至于什么"超生",什么"超支",休得思量,只要有大锅饭吃,那怕是菜稀
饭一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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