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痕映心，镜鉴时代 ——冯远“岁月之镜”中国画展观后絮语

在新时代社会主义文化事业蓬勃发展的浪潮中，广大文艺工作者肩负着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的光荣使命。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冯远，以古稀之年仍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活力，2025年10月27日，“岁月之镜——冯远中国画作品展”在国家大剧院开幕，系统呈现其数十年艺术生涯的探索轨迹与创作精华。这不仅是一次艺术成果的集中展示，更是一位深具文化使命感的知识分子，以画笔为史笔、以展览为镜鉴的生动实践，映照出时代变迁中的人文精神与历史回响。

一艺术高产：执笔存照的时代自觉

2022年，冯远迎来七十华诞。谈及创作动力，他曾坦言：“人至七十，便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作为人物画家，我从国人的眼神、表情与精神面貌中，感受到这个国家发生的深刻巨变。因此，我愿尽己所能，去记录这个时代、表现这个时代的人，为传承中华优秀文化、传递中华文明贡献一份力量。”艺术生命的长度与厚度，从不囿于生理年龄，而取决于精神的丰盈与内在动力的充沛。近年来，冯远的艺术步履坚实而密集：2022年，“无尽意·痕”展览以188件跨越四十载的作品，系统梳理其艺术轨迹；2024年初，自传体著作《灼日》出版，坦诚回溯其与共和国历程交织的生命史，展现了个体命运与家国情怀的深度交融；近期“岁月之镜”展览启幕，再次集中呈现其数十年艺术探索的精华。期间，还有多个展览相继在各地呈现。在创作之余，他深入重庆广西等地采风，汲取生活养分；远赴欧美博物馆观摩精进，拓展艺术视野。这份深耕不辍的创作活力，令许多年轻人都自叹弗如。

《灼日》冯远著广西美术出版社 2024年出版

艺术高产背后，是一种深沉的文化自觉与历史担当。冯远始终将创作视为“为生民立命，为时代造像”的崇高责任，秉承“文以载道”的中华文脉传统，超越“小我”的艺术表达，融入记录时代、塑造民族精神的“大我”境界。冯远的艺术生涯跨越教育、管理与创作多个领域，丰富的人生阅历使其创作始终与时代脉搏紧密相连。他的作品既有宏阔的历史视野，又不失对个体生命的温情注视。在“岁月之镜”展自序中，冯远写道：“艺海无涯，我仍将持‘学生’心态……以笔墨真诚录记国人共同的情感与理想”，这种谦卑而执着的态度，或许正是他能够不断突破自我、实现艺术创新的内在动力。冯远以他的艺术人生证明，唯有将个人才华与时代需要相结合，艺术才能真正实现其价值；唯有将传统精髓与现代精神相融合，创作才能焕发永恒的生命力。

二 “痕”系列展：艺术使命的当代践行

冯远的艺术之路，恰如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中国画在现代性转型中的多重可能性。作为中国人物画的杰出代表，他成功的将学院派的素描写实造型与中国画的工笔写意笔墨熔于一炉，创造出既具有传统韵味又富有现代气息的笔墨语言。近年来，他多次在展览题目中使用“痕”字，如2022年的“无尽意·痕”、2023年的“翰墨履痕”与“丹青历痕”等。在“无尽意·痕”展览开幕式上，他提到：“作为个体的艺术家，不过是时代洪流中的沧海一粟。若能倾一生心力，在历史上留下一道划痕、印痕，已是无上荣幸。”“痕”既是笔墨在纸绢上留下的岁月印记，也是时代在艺术家心灵投下的深刻烙印，更是民族文化在历史长河中积淀的精神轨迹。在推动中国画现代化转型的进程中，冯远始终走在创新前沿，聚焦“人与时代”的深层关联。他巧妙融合东方水墨的空间营造与西方绘画的光影语言，以“抽象水墨”系列等作品突破传统范式，以苍劲浑厚的线条与舒畅凝练的笔墨为中国人物画开辟了新路径。

冯远《圣都纪景之一》纸本水墨 65cm×45cm 2025年

冯远《圣都纪景之二》纸本水墨 68cm×45cm 2025年

冯远的艺术实践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践行“笔墨当随时代”的艺术理念，其作品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沃土。巨制《夸父逐日图》以神话为蓝本，赋予其全新的时代内涵---夸父持之不懈的追求正是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精神的生动写照。从《屈原与楚辞》对文化根脉的传承，到《公民》对时代精神的颂扬，再到《老北京烟火人家》对市井生活的细腻描摹，无不彰显着对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世纪智者》展现人类智慧的永恒光辉，《乡童》传递对社会公平的深切关怀。这些作品，生动诠释了艺术与时代同频共振的鲜明特质，印证了“人民是中国文艺繁荣发展的根本动力”的深刻论断。

冯远《圣都纪景之六》纸本水墨 68cm×45cm 2025年

三《灼日》：艺术思想的淬炼与升华

在当代中国画坛，冯远以深沉厚重的人物画和史诗般的艺术创作独树一帜，而当这位艺术家以文字为媒，将毕生经历与艺术思考凝结为自传体著作《灼日》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艺术家个人的记忆书写，更是一代中国知识分子在时代变迁中坚守理想、砥砺前行的精神史诗。《灼日》非专门的艺术理论专著，但书中通过创作感悟、从艺反思和作品阐释，藏着诸多贯穿其艺术生涯的核心艺术理念，比如“艺术需持续探索创新”“艺术创作需要技道并进”等，这些理念是其创作实践的重要指引，也为艺术教育与艺术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范本。

“灼日”既指向艺术家生命中如烈日般炽热的理想，也暗含艺术创作需要灼照灵魂的真诚。书中以真挚的笔触了青少年时期和知青岁月的苦难经历，展现了他在逆境中以绘画为精神寄托的过程，反映其艺术创作的起点与生命韧性的形成。书中对《屈赋辞意图》等代表作创作过程的揭秘，让读者得以窥见艺术精品背后的思想轨迹。通过文字，冯远完成了对个人艺术思想的系统梳理，将创作直觉淬炼为理性的美学体系，实现了从“叙事”到“哲思”的思想深化，从“炽热”向“澄明”的情感提纯。从知青时期发表首幅作品看到希望，到以《秦隶筑城图》开启人物画家职业生涯，与人民群众的深厚联结始终贯穿其艺术探索全程。这份对人民和土地的赤子之情，正是其“以人民为中心”艺术观的根基。

尤为可贵的是，冯远谦逊低调的品格与艺术上的勇毅作为相得益彰。曾任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长的他，在该馆创建初期付出巨大心血，为其日后晋升“国家一级博物馆”奠定坚实基础。卸任后，他捐赠近百万元作为鼓励年轻人创作与收藏的基金，并捐赠47件作品用于该馆的教育和文化事业，而这些付出在《灼日》中仅寥寥数笔提及。中国国家画院院长刘万鸣评价其“儒雅谦和，作品精致且具震撼力”，正是对其人格与艺格的真切写照。

《灼日》的写作是一场深刻的精神远征，书中冯远对艺术人生的深刻剖析，与后续“岁月之镜”展览形成深刻的精神呼应。这部凝聚其人生感悟的著作，展现的沉郁底色、人文关怀与人生智慧，如同一座精神灯塔，观众在欣赏其作品的技艺之美外，更能感受到艺术家思想的深度和情感的厚度。

冯远《老北京烟火人家之老味豆汁》

纸本设色 49cm×38cm 2025年

冯远《老北京烟火人家之鸟爷炫鸟》

纸本设色 49cm×38cm 2025年

四岁月之镜：艺术精品映照时代

“岁月之镜”展览标志着冯远艺术生涯步入一个更为恢弘澄澈的新阶段。展览设“古都纪景”“浮生写心”“先贤遗音”“天地有情”四大单元，萃集近两百件精品力作。“古都纪景” 以燕蓟故都为轴，于时空叠印中追溯千年文脉肌理；“浮生写心”定格华夏儿女清韵风骨，通过素心造像展现生命的返璞归真；“先贤遗音”以笔墨为津梁，与往圣先贤超迈时空对唔，重焕高逸澄明的精神气象；“天地有情”寄情丘壑烟霞，在山川草木的灵秀意象中探问宇宙生生不息之韵。四大单元各呈其章、各蕴其道，却同心同源，共同铺展出气韵磅礴的艺术长卷。

冯远以人物画闻名，但近年在拓展创作边界，创作出一批气势雄浑的山水画作品，展厅中陈列的《圣源》和《神脊》两幅作品便是他探索山水题材笔墨语言的重要实践。作者自述是在飞机上俯视地面所得的图景意象，作品超越单纯的自然描摹，将生态文明的当代思考与民族精神的寻根之意熔铸画面，让冰川融水的澄澈与时代脉搏同频回响，尽显 “天人合一” 的哲思与格局。两件作品延续冯远 “以笔墨载精神” 的创作理念，于传统笔墨中融入现代审美，通过大气的构图与墨色变化，赋予作品强烈的视觉张力。其“老北京烟火人家”系列作品，聚焦老北京 “鸟爷” 炫鸟的日常场景，线条简练却力道十足，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人物的悠然神态与笼中鸟的灵动，衣纹褶皱与器物细节的刻画暗藏巧思。色彩以素雅为基调，局部点缀的暖色调提亮画面，既贴合老北京民俗的质朴质感，又让“烟火气” 跃然纸上。新作《明日之子》则寄寓对科技发展与未来图景的美好期许。

“岁月之镜”并非“痕”系列展览的简单延续，而是经《灼日》精神淬炼后的质的飞跃，实现了风格、意境与内涵的全面升华。在风格与技法上，冯远实现了从“笔随古意”到“镜映万象”的升华。从聚焦古典先贤的“人文肖像”，到涵盖古都风貌、各族百姓、草木山川的“万物景观”，他的画笔从对个体精神的深度凝视，转向对文明全景的广度描绘；在意境与精神内涵上，则完成了从“思接千载”到“镜映时代”的跨越，其艺术情怀也从“文化担当”升华为对“宇宙生机”的探寻，展现出“民胞物与”的天地境界和“雄浑中见精微、正大处寓深情”的独特风格。

冯远《明日之子》纸本设色 190cm×145cm 2025年

“岁月之镜”照见的既是艺术家的心灵轨迹，更是我们共同走过的时代足迹与集体记忆。冯远说：“‘岁月’既代表了一段流淌的时间，也隐喻了一种延展的空间关系。我通过画笔为这个时代形形色色的人物留影，作品就像一张张定格的照片。当观众面对这些画作，仿佛在阅读一部由人物谱写的时代历史——而这面‘镜像’正是我想营造的一个时代情境。”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 从“痕”系列展的探索足迹，到《灼日》的心灵历程，再到“岁月之镜”的时代映照，冯远的艺术活动正是这一重要论述的生动注脚。他以无尽之意传承千载文脉，以镜鉴之笔描绘壮丽时代，完美诠释了新时代文艺工作者的文化使命。

国家大剧院艺术馆西厅入口，顶棚上的玻璃镜面映着阳光，流水波光粼粼，“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时光长河中，正是冯远这般 “生命不息，创作不止” 的人民艺术家，以奋楫扬帆的热忱珍惜光阴，用笔墨连天接地、诵唱古今，将社会发展的蓬勃脉动定格为不朽艺术，让时代精神在作品中永恒流传。

作者：张珺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关于艺术家

冯远

1952年生于上海。1969年下乡务农，1978年入读浙江美术学院，1980年留校任教，1996年起先后历任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教育科技司司长、艺术司司长、中国美术馆馆长、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长、上海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等职，全国政协第十一、十二、十三届委员。曾获优秀青年教师、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获颁法兰西共和国文化骑士勋位荣誉。

作品多以反映历史题材和现实生活为主，追求造型严谨生动，生活气息浓郁，绘画形式新颖，擅长创作大型史诗性作品和古典诗词画意作品。代表作品有中国画《世纪智者》《屈赋辞意》《今生来世》《逍遥游》《远山》《心幡》《逐日图》等；主要论著有《东窗笔录》《重归不似之似》《回到单纯》《人的艺术和艺术的人》《以传世之心而为传世之作》《水墨人物画教程》等；出版有作品集、论文集、教材多种；其作品入选国内各届大型美术展览，获金、银、铜及优秀奖20余次，作品被国内外多家美术馆、博物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