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讲了一个洞中人的故事,一群生活在洞中的人把影子当成了现实,终于有一日,其中一个人逃出洞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他回到洞中告诉同伴真相,却没有一个人信他。
我有时想,这个人后来会怎样呢?他有可能从此离开同伴生活在真实世界中,不过,也有可能放弃自己的信念,和同伴生活在把影子当现实的洞中。
庄子是个有趣的人,他在《齐物论》中也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影子的影子——“罔两”。
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罔两责备影子没有操守,影子说我也没办法,只能跟着所依凭的东西而动,不知道原因,不知道为什么?
影子是可怜的,他茫然无知,只知道身不由己,而且受着罔两的责备,实在有些委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李白没有如柏拉图或庄子想的那么多。失意落寞也不会打败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影子在李白那里沾染了不少仙气。
在李白那里学会喝酒的影子不愿再做庄子似的影子,它在鲁迅那里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我不愿意”,这是鲁迅《影的告别》:“朋友,我不想跟随你了,我不愿住。”即使它知道接下来面对它的是什么。“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可它终究下定了决心,“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
电影大师黑泽明同样感慨于影子的悲哀和高尚。《影子武士》里的影子本是个盗贼,心术不正,沉于堕落丑恶之处。
但在他终于有一天走在阳光下,背负起责任和荣耀,他明白了生的大义,可悲哀的是,影子终究是影子,他需要“有所待”,就像藤缠于树,树倒藤委,有立天地的心而不可得。
呜呼哀哉,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