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停泊在中国最南端规模最大的渔港三亚市崖州中心渔港内。武威 摄
春风吹拂变美途
——报告文学集《无限春风来海上》序（节选）
文 | 梅国云
一
上世纪90年代，海南还是一个“路难行”的所在。不光是往洋浦方向的路比较难走，从中线往琼中、五指山、三亚方向更是叫人走得昏天黑地。有一次，总队政治部王海亮主任安排我到三亚帮助那里的武警支队与羊栏镇开展双拥共建活动。上午十点多我从海口坐公交车出发，车子开到五指山的阿陀岭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阿陀岭山高路陡急弯多，一车的人虽然早已饥肠辘辘，但还是吐得死去活来。
突然，车子在爬一个比较长的陡坡时上不去了，向后面滑了一大截。满头是汗的司机又重新挂档踩着油门呼哧呼哧地往上爬，结果又滑了下来，如此反复五六次，最后车子彻底熄火，趴在了路上。
大家叫苦不迭，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该如何是好。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司机束手无策，蹲在路边，一脸无奈。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吸了一口烟使劲摇头，说如果早一点还好，可以搭后面的公交，可现在这个时辰，路过的车应该已经没有了，就看我们的运气了。然后叹了一口气又说，大车司机开到这里都会心里发怵，我们都管它叫“二不上去”。我问什么是“二不上去”，他苦笑道，驾驶技术不行上不去，车况不好上不去。
最后，是一位下山的护林员发现了我们的困境，找人“救”了我们，我到底也没能当天赶到三亚，只好在当时的通什（现五指山市）住了一夜。
2022年12月31日，随着海南山海高速保亭至三亚海棠湾段主线正式通车，保亭结束了不通高速的历史，海南迈入“县县通高速”时代。郭程 摄
二
海南岛面积只有3.54万平方公里，彼时，跟内地相比，城市之间没有一条线路有资格称之为长途。虽然每个地方的自然风光都很美，市县的文化生活也极富风情，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海口到其他市县去，主要是被路上的劳顿之苦整怕了。即便那时东线有了高速，也还是走得提心吊胆。那时的东线，整个线路一会儿是双幅道，一会儿又是单幅道，每年都会发生好多起恶性事故，是让人心里发毛的“吃人”高速。
海南的巨变是从道路开始的。没过几年，东线高速就实现了全程双向四车道。再后来，西线和中线也实现了全线通车。在城里人的不知不觉中，海南的每个村庄都通了公路。没多久，又建了东环高铁，并且很快建成西环高铁，是全世界第一个建成的环岛高铁。“田”字型高速公路也实现了全面贯通。现在从海口到三亚，如果走中线高速，只需3个小时。如果坐高铁环岛一圈，全长653公里也仅需3个小时。现在人们出差不再是难受，而是享受。因为不仅交通工具先进舒适，选择多样，而且是行走在目不暇接的蓝天白云、椰风海韵的美景之中，真的是美差也！
前年，有位从海南总队转业的战友从江苏来到已经阔别十多年的海南。本来我们住在海口的几个战友约好中午等他从三亚来海口聚一下的，临近中午，他忽然来电话说，改到晚上再聚。原来，他从三亚上了高铁之后，发现自己乘坐的是环岛高铁，从三亚上东线一路到海口，窗外的风光让他感慨万千，后悔自己在海南服役十多年，竟没能好好欣赏如此美丽的风光。走了一路才知道，自己对海南原来是如此陌生。他没有下车，索性在岛上绕上一圈。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等他快到海口时，又有了新的想法，觉得一路上光是拍照片还不够，还要录一个全程视频做纪念，于是又在高铁上走了一个环岛全程，上演了不下车绕岛两环半的一幕。这个哥们姓杨，现在我们都调侃他是杨玉环的弟弟“杨三环”。
琼海市阳江镇红色村的红色娘子军练操场遗址。李英挺 摄
我说，等你把海南每个地方都转遍了，你一定会为到底把房子买在哪里而犹豫不决。因为海南哪个地方都人好、景好、服务好、食品好、交通好！
大概过了两个月，我又接到他的电话，听老任的声音很是得意，说他带着老婆正在海钓船上，还让我猜他们的位置。原来，不安分的他俩，得知民宿老板是海钓发烧友，就死磨硬缠地跟人家上了船，此时，他们离曾母暗沙只有200多海里。玩海钓居然可以走这么远，我不免有些吃惊。
两个旱鸭子都能出海，而且一走那么远，一度成为我们战友群里的谈资。
琼海潭门渔民
三
后来，有一次我和本土作家王卓森到一个渔民家里做客。当我谈到战友老任出海的事时，主人老符自豪地说，现在出海在安全上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不同于陆地交通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恶性事故，海上发生海难的事反而非常少了。
老符见我一脸的疑惑，就指着经常跟他出海的渔民老林说，不信，你问他。
老林喝了一口酒，用粗糙的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说道，这要感谢共产党！你看看，现在我们海南路修得这么多，这么好！其实海上“路”的建设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大家看不到。我想，老林说的这“海路”，就是我们海南渔民们现代版的“更路簿”吧。
老符接过话说，我们真的是赶上了好时代！老符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三十多年，性情豪爽，说话嗓门大，震得我耳鼓膜都疼。他接着说，现在我们是船越造越大，海路越走越远，鱼越捕越多。我们临高有个造船厂，现在造的都是大铁船，吨位大，结实，遇到大风浪也不那么害怕了。还有重要的一点，国家还安排了海上力量保护我们，在我们自己的海洋国土上，我们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老符和老林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过去经历的辛酸，说着祖祖辈辈的苦难，说着说着居然泪流满面。老符说，我们渔家，村村都有一部血泪史，哪个渔村没有葬身海底的人？改革开放以前，我们渔民船舶吨位小，通讯落后甚至没有，出海打渔靠祖辈积累而传下来的那点经验，天高海阔，主要就是看老天的脸色。一旦遇到风暴天气，有时前一刻是大晴天，后一刻便会突然狂风恶浪打来，搞不好整船被掀翻沉入大海，几乎没有人生还。一出海，我们的命就交给了天。我们每个家族，每个男人都是九死一生。有的因为太穷，迫于生计，父子兄弟同船出海，发生海难葬身海底，从此门庭无男丁。渔歌里唱的海边一些人家的墓地上，只有母坟无公坟，就是在过去曾经发生的渔家悲剧。说到这里，老符的情绪已经不能自制。
临高县新盈镇渔民。李幸璜 摄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卓森叹了一口气说道，电视专题片里，一说渔民出海，就是什么耕海牧鱼，一说华侨背井离乡就是什么踏浪南洋，这些都是飘在天上的美好的文学词眼，包括苏东坡说的“无限春风来海上”。事实上，在上世纪80年代之前，渔民出海，就只能驾只小木船，最怕的就是风，不管是东西南北风还是春夏秋冬风，一刮风就有危险。那时候，正因为渔民一出海就无法主宰自己的性命，他们便把命运寄托给神，比如妈祖、峻灵王、华光、南海婆祖、家庙家神、一百零八兄弟公等。所以，在渔村渔港的最显眼处，最常见的、最流光溢彩的建筑就是神庙。
饭后，老符兴致很高地带我们参观渔港。此时很多渔船刚刚出海回来，码头人头攒动，热火朝天，一筐筐海鲜正被从船上抬到岸上。店铺里和路面上，风干的、冰鲜的，还有活蹦乱跳的，到处是鱼，人们的脸上无不流露着富足的笑容。老符告诉我，现在的海南，无论是西部临高的，还是东部潭门的，很多传统渔民都成了老板，不少人在城里买了房，而渔村的房子有的都变成了民宿。深加工的鱼产品越来越多，有了交通的现代化快捷和手机平台的强大功能支持，产品越卖越远，我们渔民已经完全不是祖祖辈辈那样的渔民了。
要想富，先修路。无疑，海南的城乡巨变、山海巨变，陆路和水路建设的现代化功不可没。
当下，海南正如火如荼地推进中国特色自贸港建设，海南的全面建设和发展在新时期进入了快车道。有了四通八达的现代化交通，海南这张展示中国风范、中国气派、中国形象的靓丽名片一定会放射更加绚丽的光芒，吸引全球的目光。
策划报告文学集《无限春风来海上》的采访创作，正是起因于这些历历在目的发展变化对我带来的强烈冲击。
这部集子一共收录了11位我省作家的作品。这次聚焦的只是海南的渔港、渔村、渔民和渔业。未来的几年我们还会陆续组织作家走进热带雨林、黎村苗寨和城市，创作更多反映海南巨变的报告文学作品。
如果你看了这部作品动了心，想去体验一下渔民的生活，饱览一番渔乡的风光，请随意选择交通工具和交通线路。我想，你通过海南现代化交通看海南的山海巨变，感受一定是叠加的，也许会被渔村渔港的风情吸引而流连忘返，也许会因为车窗外电影胶片般的美景移动不停，被惊艳到不愿下车……
当下，海南正如火如荼地推进中国特色自贸港建设。图为俯瞰海口新海枢纽项目。刘洋 摄
来源：《今日海南》2022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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