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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乡”寻访的叹息:徐瑾童话飞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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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迪海南

2022-11-22 18:00 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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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关注青年写作既代表了对当下文学现场的一种凝视,也代表了对文学未来的长远期待,由此推动青年写作在文学传统与时代历史、现实指向与精神维度、突破惯性与自我生长中不断拓宽内核与外延。2022年8月起,江苏省作家协会在《文学报》开设“文学苏军新力量”专栏,邀请国内知名作家、诗人、评论家,对文学苏军中1985年后出生的、有创作实绩和创作潜力的年轻作家进行点评和推介,展现江苏文学的新生力量,促进他们的写作走向更成熟的未来。

第五期推出的是青年作家徐瑾,出生于1987年,作品散见于《小十月少年文学》《少年文艺》《好儿童画报》《儿童时代》等杂志,曾获2016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首届“小十月文学奖”童话组金奖、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青年作者短篇佳作奖,长篇童话《了不起的爸爸城》即将出版。

“想象一种语言形式,就是想象一种生命形式。”维特根斯坦如是说,说得清澈而深邃。同样,独立地创造或执着地使用一种表意形式,也是在追求一种生命形式。在文学体裁中,儿童文学中的童话是区别于成人文学的最鲜明的特有文类,这种艺术形式具有轻逸的特质,折射出生命的形式及其内在的质地。卡尔维诺推崇“轻”,认为轻是一种价值而非缺陷,他数十年来的写作方法“一直涉及减少沉重”。他赞同保尔·瓦莱里的观点:“应该像一只鸟儿那样轻,而不是像一根羽毛。”这个比喻用来形容童话这种以想象起飞的文学形式尤为形象而且贴切。在徐瑾的童话天地中,就有这样的鸟儿在安静地起起落落,羽翼扇动如一声声轻轻的叹息。而叹息,常常是因为感受到某种沉重,并为了驱逐或减少这种沉重。

徐瑾的儿童文学创作从短篇童话起步,每篇都颇为精致。《坐在石阶上叹气的怪小孩》这只白鸟从枝头噗噜噜飞起,在儿童文学天地中崭露头角,先是在《小十月》儿童文学征文比赛中脱颖而出,之后又获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青年作者短篇佳作奖”。这个短篇显示了她独特的童话艺术个性和气韵,“叹气的怪小孩”形象承载了生命中的渴望与无奈,尤其是往往被忽略的童年的孤独与烦恼。诚如瑞典的童话祖母林格伦所说,写童话首先要懂得自己内心的那个小孩。徐瑾凝神静听自己孩提时代的声音,把生命中那个不被听见的孩子的叹息视若珍宝地捡拾起来,让那个小小的叹息在生命的时空隧道中响起它的回声,以幻想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传递开去,涟漪泛起。这个可怜的小孩因为叹气而开始了从植物到动物到石头的变身,让他学会“拥抱”和“唱歌”,也让他发现自己生命中的缺失所在:“他缺一个拥抱,缺一次被所有目光注视的机会。这让他的心里空空的。”不快乐的小孩被认为是“怪小孩”,似乎童年就没有难过的权利,这其实源于成人对孩童世界的轻视和漠视。

从《坐在石阶上叹气的怪小孩》中,可以看到徐瑾对于小孩世界的深深细细的体恤和悲悯。她说:“我很希望写一些可以成为孩子和父母之间的‘中间人’的作品,不仅仅帮孩子梳理清楚一些他心里已经存在只是不太明晰的东西,父母也能惊觉,原来在一些他们以为普通的时刻,孩子内心已经掀开了惊涛骇浪。”对于儿童文学创作来说,这份心念非常宝贵且有成效。这个“中间人”不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而是一个“热心人”,是站在儿童这弱势一方的抚慰者。正是由于作者有着对儿童的贴心贴肺的理解,才能有温度地展示孩子真切的心思与情感,才能唤起儿童读者的共鸣和成人读者的警醒,继而才可能使童年生态和彼此关系有所改变。

徐瑾的童话不追求浓墨重彩,而是喜欢云淡风轻,长短句错落有致,形成一种自自然然、清清浅浅的诉说。她特意降低感情的浓度,以减少沉重感,走向一种更有意味和韵味的“轻逸”。她的童话调子基本是感伤与温暖并存:寂寞、孤独、冷清是故事中的冷色调,但并不是弥漫开去的主色,因为同时也有关怀、理解、鼓舞等构成的暖色调。冷中带暖,以暖化冷,但不是正午的艳阳高照、鲜花怒放,而是如朝雾初散、鸟鸣渐起,或夕阳西下、归鸦栖树,无论伤怀还是喜悦,都以素笔淡淡晕染。这种处理在童话的结尾尤为突出,如果说作品的开头是奠定基调,而结尾则要让此调余音不绝。她的童话结尾并不是纯然的甜蜜,而是常常带点“涩”味,羞涩,青涩,甚至也不避讳酸涩和苦涩,其风味似乎因“涩”而更加隽永和耐人寻味。

徐瑾的童话是在为儿童(以及成人)寻路,需要寻路是因为“迷路”,并且在寻路过程中可能还会反反复复地迷路,但“迷路”也有其意义,诚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言:“我们必须在森林里迷路。只有在迷路的状态下,我们才能感受真正的意义。”徐瑾的一些童话书写迷路的失落与伤痛、寻路的遗憾与无奈,氤氲着感伤的蓝色调,甚至童话中小女孩的名字就叫蓝蓝,比如她即将出版的第一部长篇童话《了不起的爸爸城》中,也是以一位叫“蓝蓝”的小女孩为主角。这个长篇乃由原本一个小故事发展而成,情节丰饶而气象阔大,是一个行走在轻盈与沉重之间的成长故事,也有轻扬的想象、轻灵的语言,甚至也有一些轻快的插曲,而内里则包含生命之重、死亡之重、情意之重,所有这些都演化为孩子的成长之蜕。作者用现实和幻想中的两关于亲情引发的纠缠不休的寻觅故事,告诉我们要学会接受人生中的“遗憾”,因为只有“接受了遗憾,才可以更好地往前走”。这个长篇童话更为丰富细腻地表现了如何面对心灵伤痛的主题。

对于儿童文学中书写的童年生态,人们更多地会关注创作者有怎样的儿童观,但在我看来,儿童文学所包含的对成长的理解,不仅与对童年和儿童的认识有关,最为根本的乃是在于创作者自身对于生命或人生的理解,是后者决定了前者的质地和方向。因为儿童文学是有长度的文学,即便它写的是短暂的孩童时期,其中也蕴藏了整个人生的思考。正如著有《童话故事中的个体化》的玛丽-路易斯·冯·弗朗兹所言:童话故事是有关人生旅途的寓言故事。在徐瑾的童话角色安排上,孩子与老人的组合常常出现,如《忘记故乡的风》《杏奶奶和杏姑娘》等都是老人和小孩的故事。美国精神分析学家艾伦.B.知念的《从此以后:童话故事与人的后半生》用心理学来研究老人为主角的童话故事,他认为人的后半生重要的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去恢复被世界遗忘了的天真和奇迹,当智慧和天真相结合之时,人生的末尾就会成为变形的而又光彩照人的开始。在此维度上,《杏奶奶和杏姑娘》中的一老一少便具有了人生寓言的意义。

虽是童话新秀,但徐瑾的童话艺术颇有天然的圆润。在她心目中,“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像一颗发光的星星,小小的那么一颗,轻灵安静地挂在天空上,可它有穿过无数光年仍然闪烁的光芒。”她的童话创作自觉地追求这种“星星”的诗意美学,具有新颖丰沛的想象和清丽美妙的语言。星星、月亮、花草、树木、白鸟、精灵、梦境等是常见的故事意象,带来优美、雅致、含蓄也不失活泼的情调。此外,她在一些童话中将现代与传统、西方与本土的元素相汇,中西合璧而自成一格。如《了不起的爸爸城》中闪现着《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等世界经典童话的光影,而海螺镇的风景风俗则参考了她家乡的条子泥湿地和弶港镇,让天马行空的童话接了鲜活的本土气息,也融入了地域文化的光泽。徐瑾的作品里可以看见“抓地”的努力,“每一篇新故事都像种下一棵树,根扎在大地上,树才有长长的生命力。”这个“抓地”不仅是故事情节中的生活“质地”,也包括文化空间的“质地”,这是童话扎根的生长之地。

而徐瑾,是自觉“抓地”的有“根”之人,她的童话情思饱满而风格轻灵,读来意犹未尽。在《大风吹来的小梦乡》的结尾,当“我”问起做小梦乡的秘诀时,“风老师嘘了一声,没有再回答,静静地看着远方。”的确,这个世界“梦疼”的人真的很多,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徐瑾的童话之“鸟”从远方飞来,携带着她精心酿制的“小梦乡”,去寻访那一声声轻轻的叹息,让孤独的心灵得慰藉,得启迪,甚或也得以长出轻盈飞翔的羽翼。

来源:文学报 | 谈凤霞(作者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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