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长篇小说《女记者》：第十章

作者：寒冰

《女记者》简介：南方某省。一起特大的轮奸毁容案。农村妇女汪日琼惨遭轮奸后，俊美的面容又被硫酸毁坏，双目失明，鼻子烧掉，惨不忍睹。

奇怪的是案发半年之久罪犯依然逍遥法外。

省报记者林雪虹怀着极大的义愤将此案披露于世，惊动了省里有关部门。在案情审理中又不断出现新的阻力新的疑点，威胁恫吓接连向林雪虹袭来，但她置之度外，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作案地区，终于拿到关键证据。罪犯伏法，冤情大白。

小说还细腻地描写了她那内心充满矛盾痛苦和困惑茫然的感情世界……

第十章

在通往“KNW” 包厢的昏暗走廊里，穿日式和服的服务小姐在前面引路。林雪虹从洗手间返回包厢的时候，她的丈夫朱利民把手臂搭在黑檀木雕刻的椅背上，正和挨他坐得很近的年轻妖艳的老板娘低声说着什么。

朱利民随着林雪虹来到这片红土地之前，只不过是一个采购员，来到经济特区后，竟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 “大款”。这里的 “气候”适合他。人有了钱，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身体发福了，老板肚也隆起来，衣着打扮讲究起来，西装革履，头发油亮，西服左方的口袋里总是插着一块雪白的丝帕。

看到朱利民正和老板娘悄声低语，林雪虹却装作没有发觉什么的样子，坐在墙角的软沙发上。

包厢里十分幽静，玻璃窗被黑幔帘挡住了，一只蓝色的壁灯发出昏暗的光亮，由单面仿皮漆布钉包起来的长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黑乎乎的。

林雪虹坐在幽暗处，她根本没心思去观察朱利民和老板娘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也没心思点歌，她的整个脑子里全是汪日琼惨案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

这样的地方，林雪虹很少来，晚上的时间对她来说，是很宝贵的。

“这倒是一条好消息。”老板娘见林雪虹进来，忙把脸离开朱利民，挺直腰身，嗓门也放大了。

“那块地皮可值钱呢！听说前些时，有个女歌星不是以出格的价钱买下那附近的一块地皮，盖上了别墅吗？这事我得问问张老板，看他是否有意。”老板娘表情有些神秘兮兮。

话音落后，她朝静静坐在角落处翻着点歌簿的林雪虹，凑趣地讪笑起来。

林雪虹心里明白，他们现在这个话题与自己返回包厢之前密谈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她沉静地朝老板娘笑了笑。

餐桌上，杯子里盛着冰过的酒和饮料，还有一杯乳白色的椰子汁，林雪虹慢慢地呷着，她目光沉静，若有所思。

朱利民的表哥从家乡来，这种场面林雪虹不得不应付，所以，她才第一次来到这个日式的“樱花楼”。

此时，林雪虹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是内心却孤寂酸楚极了。

她表面和实质是两个人。平时她工作起来，浑身总有用不完的劲，同事们都说她性格开朗、乐观。其实呢，她忧郁、冷漠，有时甚至有些颓丧，所以，她拚命工作，不让自己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为的是忘掉过去和现在，可是，忘得了吗？

过去的一切和朱利民现在的所作所为，无时不在折磨她。她在承受着精神上的巨大煎熬。有人说她才貌双全，命运好，有幸福的家庭，事业上春风得意；有人说她清高孤傲，铁骨铮铮，柔情缕缕，觉性神心悟性爱心都有，浑身是侠气勇气正气浩然之气……她不反驳，可能这里面都有她的影子，但又都不贴切，不是一个完整的她。在事业上，她并不处处春风得意，而总是被妒嫉和不理解包围着。加之孤苦凄凉的身世造就的倔强性格和愤世嫉俗的个性，还有不善阿谀奉承不违心从俗的品德，常常给工作带来不利，遭到有些人的反感但她一点不在乎，仍走自己的路。

在家庭上，她一点也不幸福，而是非常痛苦。虽然家庭环境豪华舒适，女儿聪明活泼可爱，她的物质条件比同龄人要优越得多，令人羡慕，但这都是表面的。实质呢？她生活在极端痛苦矛盾和难以自拔的困惑中。

自嫁给朱利民那天起，她就明确地告诉他，她的心永远不会属于他，只能属于她自己。他答应了。林雪虹与朱利民分卧室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了，自从朱利民有了钱，在外面沾花惹草以后，这种情形就开始了。朱利民放荡不羁，心满意足地活着，而她却不能，她追求的是精神，是心灵的默契。这些她得不到，所以她的痛苦愈多……

每当她有了值得欢愉的事，比如事业上取得了成就，她的内心就越孤独、越空旷，越想有人来和她共同分享共同品味这其中的苦辣酸甜。现在，她卷入了汪日琼惨案中，她多么希望有人能给她点力量，分担她肩上的沉重啊。

刚才在门口，老板娘对初次见面的林雪虹，不禁瞠目而视，在朱利民耳边吃惊地说道：

“好一位高雅漂亮的太太！”

朱利民得意地笑着，每当这时，他棱角分明很有雕塑感的嘴唇就紧抿着，面颊上有一种叫人揣摩不透的感觉。

“太太做什么工作的？”老板娘细声问道。

“记者。”朱利民朝林雪虹处看了一眼说道。

“哎哟！难怪我一见面就觉得您太太的气质那么高雅，与众不同。”老板娘双手一拍，神采飞扬地说。

“这几天报纸发表的那件毁容案，就是她报道的。”朱利民又说。

“真的！”老板娘显得更加吃惊了，“来到这里的客人，都在说这件事。说一个长得不错的乡下女人，被她丈夫抓回来后，叫别的男人轮奸，然后又……”

“吃饱饭了没事做，管闲事。”朱利民阴沉着脸说，显然对林雪虹管这件事不赞同。

“怎么是管闲事，你太太够有勇气的!”老板娘有意说给林雪虹听。

“老板娘，该叫个人了吧？”朱利民有意转换话题。

“怎么？”老板娘吃惊地抬起眼睛，“今天晚上你不是带着太太吗？”

林雪虹不动声色地吃着拼盘里的水果。

“这没关系嘛！”朱利民无所谓地说，然后拿起身边的大哥大，伸出一只短粗的手指，在上面摁了几个数宇：

“富海酒店吗？噢！是表哥吗？怎么还不到？......好，好好，我们等着。”林雪虹知道，朱利民是在有意刺激她，但她若无其事地与老板娘谈论着花架上一盆不知名的花。

“给我讲了吗？就是平时那个。”朱利民放下大哥大，转过身来问老板娘，他点名要的是一直陪他喝酒的坐台小姐。

自从林雪虹发现朱利民在外面沾花惹草起，她就开始拒绝他了，俩人便分卧室住，至于他在外面如何，她从来不去想。

“太太也同意吗？”老板娘又朝林雪虹看了一眼。

“请。”林雪虹笑着说，“我也想拜见一下那位美人。”

“是这样吗？那么，马上就去叫。”

老板娘边说边立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四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坐台小姐，喧闹着正往这边走来。

老板娘把其中的一个叫住，说：“你过来一下。”

“是。”一个圆脸细眼的小姐，摇摆着腰肢来到老板娘跟前。

“朱老板可不是一个人哟！”

“还有客？”

“告诉你吧，是和太太在一起哩！”

“哎呀！”圆脸细眼小姐睁大细长的眼睛，一副吃惊的表情。

“可要小心点！”

细眼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很不放心地问道：“那太太怕不是来探虚实的吧？”

“未必。”老板娘说，“看上去很有修养，还是位记者呢，太太长得可漂亮文雅哪！”

老板娘走进服务总台，领班正和收银的小姐说话。她抬起头来看着老板娘说：

“带太太到这儿来，朱老板还是头一遭哩！”

“我吓了一跳，因为他还叫了樱花来。”

老板娘喝了一口女领班为她倒的柠檬茶。

“不过，要和她那位太太比，樱花可是望尘莫及呀！光太太身上穿的衣服，就值几千块呢！手上戴的那个白金钻石戒指，就有两个克拉，非常考究……手表也是名表，雷达牌的，七千多元呢！”

说到这里，女领班突然压低嗓门问道：“朱老板这个人，究竟是做什么买卖的？把她的太太打扮得那么阔气。”

“听说原来也是个穷光蛋，靠对缝起家，发迹了自己办个公司，现在炒地皮、包工程、炒股票……什么生意都做吧。他好像什么都通，脑袋瓜子活着哩，嘴巴也会说。”

林雪虹一个人离开 “樱花楼”，走过铺着七彩石的路，来到宽阔的马路上。正等在门外的司机慌忙下车，刚要打开车门，林雪虹把他止住了，说自己有事要办，不坐这个车子。今晚林雪虹没有自己开车来，坐的是朱利民公司里的车。

她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您去什么地方？”司机问道。

去什么地方？林雪虹在心里问自己。此时，她真想有个地方去。这个地方能有人听她倾吐，能给她安慰。她想到了姐姐林雪静，可是她却与雪虹远离千山万水。她想起了女儿雯雯，可女儿太小了，不会理解她的心……。她没地方去，她陷入了孤独无依的境界中。

“去富豪别墅区四十八号。”她只有回家。

车拐进富豪别墅区，只见一幢挨一幢的高大宅邸，全都砌着铁栅栏高墙，有种森严壁垒的味道。街上行人稀少，只有路灯射出一团团光环。

林雪虹付了车费，走下汽车。

她打开房门，走进卧室，才感到浑身上下已没有一点力气，她连灯也没开，便躺在了茫茫的黑暗中……​

待续

作者介绍：中国传奇女记者、知名作家一一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