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1644年农历3月17日。
天快亮了，诺大的北京城都消无声息，如死去了一般。只有紫禁城里不时传来一些动静。西北角上一个最不起眼的边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半面。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赶着辆篷车从里面缓缓出来，蓝布把这辆单马拉的车盖的严严实实。车停在了门外，老人穿着简衣小帽从车上跳下来，后来的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留着胡须的男子跟了出来。他戴着乌纱便帽，穿着明黄色的袍服，手里提着一杆鸟枪。
老者跪了下来，向中年人磕头，“万岁爷，您放心吧，一切交给老奴了，我跟了您三十年，太子爷就是我一辈子的主子，”
中年人有些恼怒：“哪还有什么主子奴才，你还没记住？把他当孙子！你的亲孙子!”
老人不敢抬头看，一边磕头，一边说着：“奴才不敢，真的不敢！”
中年人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磨磨迹迹的，我说他是你孙子，他就是你孙子！”
说罢拉开了车帘，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拉了下来，“慈烺，下来，给你爷爷磕头！”
年轻人眉清目秀，但一脸的惊慌。下了车，真的跪了下来，老王吓的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磕头。
年轻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看了一眼中年人，给战栗着的老王磕了个头。
中年人：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朱慈烺，你叫王之明，从此没有什么父皇母后了，以后只有你自己，你就是平民百姓王之明，懂了吗？
年轻人：父皇，我懂！
中年人大怒，随手给了年轻人一记耳光，“你从此没有父皇了！你还不懂吗？”
年轮人看了暴怒的父皇一眼，低下了目光，用手揉着脸，“儿臣懂了！”老王也过来疼爱地帮着年轻人揉脸。
中年人一个劲地摇头，“什么儿臣，什么父皇，都是些混账王八蛋的东西，你给我统统忘掉，你只要知道，你是个小老百姓，叫做王之明！”
年轻人：“是的，儿……记住了，”
老刘：皇上放心！老奴一点点教导他。
中年人：“好吧，天就要大亮了，你们赶紧走吧！”马车刚要启动，忽然又被中年人叫住了。年轻人从里面探出了身子，中年人搂住了他的脖子，抚摸着他的头，忽然间发现了他脖上挂着的一件玉饰，一惊，把玉饰拿出来，一把扯断了挂绳，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把年轻人推回了车里，告诉他，走吧。
车又缓缓地离开了宫门。
中年人茫然地握着手里的鸟枪，看着就要升起来的朝阳，马车慢慢地走远。
这个中年人便是崇祯皇帝。此刻，李自成的部队又要攻城了。他自己知道，北京城早已危在旦夕，年轻人是太子朱慈烺，崇祯皇帝委托了太监老王护送他出宫去了。
王公公赶着马车在北京的胡同里穿行。乍暖还寒的北京，充满了尘土的味道，偶有几处桃花稀稀拉拉的开着，家家都紧闭着大门，偶尔门前的狗见了他们叫上几句。年轻人警惕地不时拉开车帘向外看看，老王见了，用太监的特有声音问道：“太子爷，您可是要小心了，听说外面的闯贼的兵天亮就又要攻城了，”
朱慈烺不快地答了一句，“我不是太子爷，我是王之明！”
刘公公不好意思地，“您瞧，我把这个茬给忘了，那以后，我就叫您小少爷吧，”
朱慈烺，“那我怎么喊你呢？”
刘公公：“老王，或者王管家，什么都行啊！”
朱慈烺，“老王，这个不太好，王管家？这个倒是有趣。那一般管家都管多少人啊？”
王公公赶着马车，一边答着：“多少人的都有啊，”
忽然，街道上跑过来了几个穿着甲胄，脸上被硝烟熏黑的士兵，手里还提着弓箭，见到了两个人，冲了过来，一个人用刀指着老王，“全城都戒严了，你们干什么的？”
刘公公陪着笑，“我们去周大人家，周奎大人，”
一个士兵想了想，“这年头儿哪儿还有什么大人啊，现在城上就要顶不住了，你们这辆车征用了！”
王公公大怒：“征用？那可不行，你们知道这车是……”
那个士兵挺着刀向前一步：“大敌当前，管你是谁家的，皇上老子家的也得征！”
王公公气得两眼放光，太监的声音显得更加尖利，“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车还真就是皇上老子家的！我看你敢？”
士兵哼了一声：“皇上出宫的仪仗咱也不是没见识过，就用这破车？”旁边的几个兵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从车里传出来了一个年轻稚气的声音，“王管家，几位兵爷护城要紧，这车就给了他们吧，”
王公公一回头，见朱慈烺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赶忙上去护住了朱慈烺。
几个兵士打量着朱慈烺，朱慈烺对几个人做了个揖，“当兵的大哥们辛苦了，你们为国效力，正在今天，本……啊在下十分钦佩，别的忙也帮不上，这车你们要是需要，就赶紧赶去城上出一份力好了！”
一个士兵笑着从呆呆的王公公那里拉过了缰绳，“这位小哥说话还像个样子，体恤我们当兵的，不过啊，这朱家的江山也快到头了，我也劝你们一句，赶紧各人顾各人吧！”说着就拉着车要走。
王公公听说了这话，当时脸色变青，大吼着：“大胆！你们这话与闯逆是一样的叛逆！等吴将军从宁远回来歼灭了闯贼，看我不……”
一个士兵大笑，“你说吴三桂啊？哈哈，他要来早来了，指着那个缩头乌龟救北京城？黄瓜菜都凉了！”
刘公公还要和他们理论，朱慈烺拉住了刘公公，“老王，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去我外公家要紧！”
几个士兵已经赶着马车走远了。
王公公委曲地看着朱慈烺，“哪儿有堂堂太子殿下就这么去见嘉定伯他老人家的？就这么走着去？”
朱慈烺站住了，愤怒地用手指着刘公公的鼻子：“老王，你再敢说太子爷我给你掌嘴！我父皇怎么说的？我是王之明！”
王公公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自己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耳光，“是老奴糊涂！是老老奴糊涂！”
朱慈烺瞪了一眼老王，“好了，起来吧，但以后不要再犯！记住，有外人的时候，我就是王之明，你就是王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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