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密码背后，有一门暴利的跨国生意。
1
上海抗疫，非洲视频火了
上海抗疫已经来到最关键的时刻。
拉锯的双方，一边是逼近40万的累计感染，一边是众志成城的抗疫大军。时至今日，全国支援上海的人数已经超过5万，方舱总床位已超过27万个，传播指数也从2.27下降到1.23。
最令人振奋的，还数某电商企业搞了一场“自杀式”物流，14批人轮流开车进上海，一批就地隔离后，下一批接着进，14天循环起来。
就在这关键的当口，谁也没有料到，万里之外的非洲兄弟，突然加入了“上海抗疫大军”。
他们的“抗疫方式”有点独特，不是派遣医护人员，也不是支援抗疫物资，而是视频祝福。
有送祝福给某个小区全体成员的——
有感谢医护人员的——
有感谢物业公司和社区救援的——
甚至还有送给个人的，祝福隔离在上海古北的彭于晏“不要害羞”——
从视频的形式上来看，基本上都是前面一块黑板，上面写着祝福话语，后面一排非洲大汉用生硬的中文喊口号，然后开始跳舞，祝愿上海早日解封。
高级一点的，还有“鸣枪”环节。
随着探索的深入，上海人民发现，祝福视频里的面孔，好像不只有非洲壮汉。
有站在金字塔旁边斯文有礼的埃及小哥——
有头戴花环的非洲小妹——
有身穿红衣的非洲小孩——
甚至还有乌克兰美女——
看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这可不是一场国际友人的自发祝福，而是别人花了钱买来的“定制祝福”。几乎一样的场景，固定的几个演员，造出了一个个祝福视频。
自疫情发生以来，据说上海各小区已经从最初的团购外卖大比拼，升级到了非洲大汉祝福视频内卷。现在的上海，没有收到非洲小哥祝福的小区，已经不好意思出来说话了。
更夸张的是，一个最近传得火热的消息显示，由于上海各行各业人士踊跃下单，视频接单客服表示目前已经爆单，非洲小哥工作超负荷，都跳脱水了。
这一摞摞的单，都等着拍摄，非洲小哥都得吃大锅羊肉来补充体力了。
谁也没有想到，上海疫情，非洲举牌兄弟成了最大赢家。
有网友甚至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到底是上海先解封，还是非洲先致富？
非洲兄弟能不能凭借这个发家致富咱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某些人可以从中大赚一笔。
这些火爆的祝福视频背后，谁是操盘手？
2
从“非洲大汉”到“抬棺黑人”
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第一次看到这些视频的时候，脑海中会冒出一个问号——
这不会是电脑特效合成的吧？
这年头，视频里明星的脸都能换，没啥不可能。但实际上，这些基本都是非洲兄弟现场录制的。而且，这是一个存在了5年以上的生意。
2015年的时候，网络上就开始出现“黑人举牌”业务。一群部落上的非洲孩子，举着一块黑板，一起大声喊出黑板上的内容。或是几张照片，或是一段小视频，就这样流向了大家的朋友圈。
扑面而来的异域风情，生硬中带着搞笑的普通话，带着万里之外的美好祝福满足了大家的猎奇感。
最早的时候，有些企业看中了这个噱头，通过这种略带调侃的方式给自己打起了广告。例如360手机卫士，被称为第一个“走进非洲的互联网公司”，用小黑板介绍游戏免打扰的新功能。随后，高德地图、摩拜单车、搜狗等公司也加入了这场狂欢。
再后来，就演变成表白、生日祝福、活动祝贺、道歉信……
被非洲大汉吸引的，不只是中国人。
在日本，一个活跃于Twitter、油管、Tiktok等各大社交媒体平台的账号，一个月之内吸粉近10万，视频播放量一度达到150多万次。
他们发布最多的视频，和我们看到的那样几乎一样，只不过黑板上的文字换成了日文。
有人用来给偶像庆祝生日，营造惊喜，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日本男子单板滑雪运动员平野步梦在冬奥会夺得金牌，也得到了非洲辣妹的一顿狂吻。
还有的日本网友更调皮，用来恶搞自己的朋友，“祝朋友的痔疮早日康复”。
说起来，这些视频之所以能风靡网络，还是因为满足了观众的猎奇感。相隔万里的非洲部落，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去，但从那里发来的原生态祝福，却让你感到意外和惊喜。
例如前两年同样爆火网络的“黑人抬棺”。在一场加纳的葬礼上，突然出现魔性的舞步和莫名其妙的乐队。
在我们的常规认知里，葬礼应该是这样的场景——
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
哭的哭，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棺一抬，土一埋，从此人间不再来。
如此肃穆的一个场景，没想到被他们整成了街舞现场。如果不是看到那口棺材，你还以为是来到了婚礼现场。
抬棺的七个老哥，也凭借着独特的舞步和魔幻的画风，迅速成为了网络顶流。
在互联网时代，有流量的地方，就有生意。
3
背后的产业链
铺天盖地的非洲老哥，其实是流水线上的产物。
带着满腔的好奇心，我在某宝搜索框输入了“海外祝福视频”的关键词，立即出来一堆商家，有的已经卖出3000+单视频。
我点开其中一家店铺，客服发来的消息却是“加微信看样片”。加上微信后，我终于看到了这些视频的价格——
如果是喊话+跳舞，价格基本上在130元—220元之间，要鸣枪或者指定音乐的话，还要额外加价30元到100元不等。
在这位客服的朋友圈，我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视频。不仅有非洲大汉，网红阴兵、寒王、非洲小孩、乌克兰美女、葫芦娃、埃及金字塔、非洲大妈……你想要的都有。
这些视频，默认三天内出单，加急一天就可以出来。
在这背后，一条产业链已然浮现。根据能找到的资料，我尝试着把这个产业链的环节勾勒出来——
国内商家从各个渠道接单——代理商收集订单后，发到非洲——在非华人找到当地的演员，完成视频拍摄和制作——视频成品发回，最终传递到消费者手中。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粗略的链条，根据红星资本局此前的调查，在这个链条之间，还有着层级众多的代理——
一级代理费598元，二级代理费298。代理费一次缴纳，永久代理。
还有一个概念，“一手”代理商，是指那些直接与身在非洲等外国地区的视频拍摄人员接触的顶级代理商，他们可以最早拿到拍摄好的视频，并层层往下贩卖。
业务多的时候，哪怕是低级代理商，一天也能赚好几千。而最厉害的代理商，根据红星资本局的报道，巅峰时期可以年入百万。
在媒体的采访中，很多商家声称自己没赚什么钱，甚至称这是支援非洲的“公益项目”。
但实际上，根据北京青年报此前的报道，这其实是一种“伪公益”。以一条“非洲小朋友举牌”视频为例，拍摄视频的在非华人能获得90元，到了某宝上，则被卖到近200，翻了一倍。
而那些卖力的非洲孩子，基本上处于产业链的最底层，只能获得零食或几元钱。
还有一个细节是，尽管在某宝上开了店铺，但这些商家的交易过程基本上是通过微信等社交软件来进行的。究其原因，正是为了规避平台管理。我在某宝上询问的时候，有些警惕性强的商家，还会撤回发出的消息，改口说“没有相关业务”。
这背后，“海外祝福视频”的售卖并未得到某宝官方的支持。
前两年，这类视频一度被舆论认为涉嫌人种歧视、欺骗孩子、侵犯肖像权、利用未成年人牟利、雇佣童工、公益骗局……在这些外部压力下，“非洲小孩举牌”曾在某宝经历了一波下架潮。
但有需求就永远有市场，尽管明面上这些视频不被鼓励，但私底下，这个产业链一直在灰色边缘不断游走。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曹德旺说过的那句话——
暴利背后一定伴随着高风险，贪和贫长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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